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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待业青年遇游戏内测赢奖金?入局才知是猎杀噩梦,逆袭求生

发布日期:2025-07-30 10:32点击次数:

各位网文爱好者们,今天我必须强烈推荐一本都市小说——简直就是感官上的超豪华宴会!这本书让我一口气读到凌晨,不看真的会后悔。主角在一次意外中卷入了波澜壮阔的城市风云,从此开启了一段热血沸腾的人生冒险。作者用笔如刀,每个情节都切割出鲜活的画面,让人感觉置身其中,无法自拔。从摇篮到坟墓,这部作品全程高能预警,一刻也停不下来啊!话不多说,来集合吧兄弟们,期待你的阅读体验和分享哦!

《猎食法则》 作者:翩竹

序章、火与雨

不朽基因的微小变化,在30多亿年前已经被数十亿生物所排除……然而在各种复杂的生命之间,仅靠对微小变异的自然选择,是否能塑造出生命形式间复杂度的巨大差异?

——肖恩.卡罗尔《造就适者》

战争就像毒品,其紧迫感会让人上瘾,强烈且致命。

——《纽约时报》战地记者,克里斯.赫奇斯

序章、火与雨

天边的夕阳将浓云点燃为一片火海,四处流传的旋风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水汽,残忍得仿佛火焰之蛇蒸腾的灵魂。

所有的生命,所有笼罩在这片浓云燥热压迫下的活物,都只能够贴伏在滚烫的沙砾上面,在烈日触及不到的阴影里苟延残喘……两只沙漠鬣蜥为了争夺一小片沙棘下的领地大打出手,但随即便被一条迅猛的黑影打断——其中一只鬣蜥沦为了蝰蛇口中的食粮,另一只仓惶回到阴影里,冷眼望着同类被那细长敏捷的死神拖入砂岩底下的黑洞中。

这里是撒哈拉腹地,是被称为“死亡之海”的残酷世界。

陆平川依靠着身后的残墙,舔了舔早已干裂结痂的嘴唇,将水壶内的最后几滴水倒进快要冒烟的嗓子里,望一眼沙漠尽头,那只剩下半边余光的毒辣太阳——当它完全消失的时候,便是战火重启之时。

虽然对背后裙楼内的对手——长期占据着任务榜升级排名第一位,传说中的狙击手“Sapphire”——姜蓝知之甚少,但此时此刻,在这样酷烈简陋的战场上,陆平川有理由相信,对方有着与自己相似的默契——只有在天黑之后的瞬间,才是决胜的最佳战机!

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脑中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这三个月来的点滴往事:胡蓓蓓、房东太太、伊丽丝,夏嫣、李文杰、司徒南、朱耀明、姜蓝……那些并不曾下意识想要牢记的面孔,此刻却不由自主地涌动起来,宛若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自动回放。

胡蓓蓓鄙夷的眼神;房东太太尖刻的话语;伊丽丝神秘的微笑;夏嫣的恬然睡脸与决绝背影;文杰憨厚的笑容;司徒南落寞的眼神和吐出的淡淡烟圈;以及朱耀明,那个热情干练的豁达汉子,却在下一秒就无声无息地倒在了血泊之中;还有姜蓝,那个在训练营里出类拔萃的内敛青年,却可以在开放玩家捕杀后如此从容地狩猎杀人,枪枪致命……

自己曾经很想找到姜蓝,拎着他的脖子问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成为了如此嗜血而残忍的刽子手,然而现在,这样的念头显得如此孱弱而可笑——能走到这里,谁的手又比谁的干净?对手不过是比其他人更早开窍而已,能走到这里的人,无关偶然必然,都是血液中带着猎手基因的猛兽。

短短三个月,如此多的人,如此多的面孔和声音昙花一般闪现在自己的人生之中,将他的整个世界彻底颠覆后却又仓促离去。如今,只剩下他,和裙楼内尚未谋面的“Sapphire”,争夺着“游戏”最后的王者宝座。

重要么?三百万美金而已,似乎也不是那么的非要不可。

不重要么?还留在这里的人,似乎也早已忘记了最初的目的,驱使他们的只有一个目标——完成所有的任务,成为“游戏”中唯一且最后的胜者!

挥手赶去缭绕不休的苍蝇,陆平川忽然克制不住地笑出了声——如果不是听从了酒吧老板亨利的建议,抄近路前往镇长大厅,并且凑巧自己的“傀儡游骑”装甲机器人踩中了对手埋设的地雷,使得自己察觉埋伏的话,或许他的“游戏”早就在数小时之前就结束了。他或许会变成一具苍白冰冷的尸体,脑袋被击穿或者身体被炸得四分五裂,总之就是无人问津地躺在这座被荒弃的沙漠小镇里,直到曝日和虫孑将他分解为一架白骨……

三个月以来,他有多少次亲眼目睹了那些活生生的玩家,就这样默默倒在了这片嗜血的沙漠之中;又有多少次机会,他原本也可以就此退出“游戏”,却凭着本能与运气一次又一次与死亡擦身而过,神迹一般地活到了最后,抵达了这里?

两人,他和他身后隐藏的狙击手,两人都是身经百战的猎手与猎物,懂得在必要的时刻蜃伏爪牙,等待对手出错,等待最适宜行动的时机。

天边的火烧云还剩下几缕余晖,陆平川蹲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脚尖。系统表盘内没有对手离开警戒线位置的提示,说明他一直就在那里——对手的职业是狙击手转职的爆破师,原本就是擅长等待与埋伏的类型。虽然心中有些躁动,但陆平川还是伏下身来继续等待。

比起对手,他更加不能够放弃这一次的遭遇战:自己的“游戏”职业是搏击手转职的“杀手”,属于敏捷型近战,对比远程埋伏攻击的爆破师毫无优势。如果在这里放跑了对手,那么下一次的狭路相逢是否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可就难说了。

借着最后的阳光,陆平川通过观察镜,再一次目测了一遍对手所在的地形位置:这里原本是位于酒吧后方的旅馆的一部分,由三栋两层的木制建筑围成了一个“U”字形,两侧裙楼与主楼之间有廊桥相连,廊桥下方是连接着中央天井与外部小巷的通道,两座裙楼和主楼各有前后上下各四排窗户,前后有门。与主楼相对的是早已被废弃的马厩。通过系统表盘上显示的最近一次红点位置,可以大致确定目前对手的所在位置,仍旧是狙击他的主楼左侧裙楼范围内。

对于对手所选择的这一据点位置,陆平川打心眼里由衷赞叹:在这片萧条小镇中,除了镇长大厅、酒吧和教堂外,这里是整个主城范围内难得的具有制高点和隐蔽性双重优势的位置之一。这里远离主干道和游骑兵机器人的巡行路线,外加上旅馆右侧错综复杂的小巷和建筑群,是进退两宜的伏击地点。

如若不是陆平川恰巧随身携带了三台“傀儡游骑”,又恰好在第一轮交手中轰塌了左侧裙楼与主楼连接的廊桥,那么现在,能够如此悠闲地堵着对手等待突破时机,简直是天方夜谭。

天色暗的越来越快,陆平川最后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备,以及又脑补了一回对手可能的突破路线:自己身上还剩下一把柯尔特左轮手枪,一把AUG自动步枪,两个“寄居蟹”式微型机器人,三台“傀儡游骑”和手雷、闪光弹等若干随身装备。相比鲸吞了整个“黑羊公司”武器储备的对手,简直是杯水车薪!

陆平川很清楚,即将开始的这场交锋只能宜速不宜迟,目下,他的三台“傀儡”已分别封锁左侧裙楼的左前、左后及右侧中路的突破方向。在第一轮交火廊桥被炸断后,对手可能的逃脱路线,便只剩下右路和左路的前后门及上下各四扇窗户。鉴于第一台“傀儡”踩中地雷、被炸断履带的位置位于左路,那么对手很可能在左路的前后出入口都埋有相应的地雷陷阱,从左路出走无异于自杀。既然如此,最有可能的突破方向,便只剩右路下层的后门和两扇窗户了。

天色彻底地黯了下来,目力所及之处,还闪烁着微光的便只有主干道上的稀疏灯火,以及游骑兵们火红摇曳的电子眼。陆平川摸了摸左手上那串夏嫣送的紫檀佛珠,低头看了眼系统表盘上的红点移动方向,一转身开了“杀手”职业的专属技能:主动消除自身系统识别目标45秒的“潜袭”。

与此同时,一直盘亘在裙楼内部的“Sapphire”也开始行动了。

由于“潜袭”技能效果的缘故,此时的“Sapphire”并不能够察觉到陆平川的动向,但他的移动却丝毫不见犹疑,直奔着陆平川原本占据的右路而来——作为具备充分装备压制和地理优势的狙击手,本就没必要回避与近战型职业搏击手的正面交锋。更何况这里是他用来囤积“黑羊公司”武器储备的据点之一,早在陆平川到来之前便已做了充分准备,即便对手是擅长渗透作战的“杀手”转职,也无法依靠“寄居蟹”突破脉冲电网的重重防御,攻下这座临时要塞。

“Sapphire”在黑暗中环视一眼据点,虽然现在放弃有点可惜,但狙击手和搏击手的大部分装备并不能共用。此刻他就算拱手让出,陆平川也无法激活并使用狙击手职业的专属武器,因此只要突破到环境更加复杂的主楼或者小巷中,在这样的黑夜里销声匿迹另觅时机再战,对于一个合格的爆破师来说,都不是一件难事。

不,对于“他”来说,倘若仅仅只是逃脱,简直就是耻辱!他之所以迟迟不撤退,等待的就是对方出手的时刻!他非常清楚能走到这里的对手绝非泛泛之辈,只有在交战的间隙,才有可能窥到对方的一丝破绽,从而完成反杀,稳稳地泰然地享受成为最终胜者的满足与荣耀,他要的就是这样完美的胜利。

“Sapphire”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右路下层的后门位置,可还没等他掏出观察镜,身旁忽然传来一声爆响——位于主楼和裙楼对面的马厩被人引爆了,原本堆放在那里的干枯柴草霎时燃起冲天大火,火光照亮了整座裙楼,令他的“黑暗主场”隐蔽优势瞬间荡然无存。

“Sapphire”发出一声不屑的低哼,一转身躲在了一根立柱背后,隐藏起火光中自己的身影。可被热浪拍打的“啪啪”作响的后窗却迟迟未见动静,反倒是右路方向,传来了游骑兵那熟悉的履带“咯咯”声。

“呵,声东击西?多此一举。”第一次见到对手控制游骑兵轰塌了廊桥的时候,“Sapphire”的确有些震惊。三个月以来,他接触的搏击手也不在少数,但还是第一次得知原来游骑兵也是可以作为装备被这一职业所操控。第一波的交火正是由于认知上的欠缺而马失前蹄,但这一次,已经摸到对方手中牌数的他,不可能再犯相同的错误。

面对右路隆隆驶来的履带声,“Sapphire”扔下手中的狙击枪,换上了背后的雷明顿散弹枪,从容开了狙击手的专属技能“湮灭”——5分钟内强制消除自身目标,不被包含游骑兵在内的机器人NPC所察觉。待对方的游骑兵进入到攻击范围,“Sapphire”猫一般潜到了窗棂下面,忽然挺身枪口上甩,对着刚刚驶入天井区域内的游骑兵机甲后方墙体就是一枪——

砖瓦崩落,碎片四溅。可是游骑兵却并未停止动作,反而朝着“Sapphire”的方向开火扫射。“Sapphire”俯身回到窗户下的掩体中,瞄了一眼系统表盘,除了自己的“湮灭”效果被攻击打断外毫无变化——他当然知道那一枪对游骑兵的装甲不会构成实际伤害,反而会触发NPC的攻击反应,自动打断“湮灭”效果;但散弹枪击中墙体后反弹的弹片,却足以杀伤隐藏在游骑兵装甲背后的那名操纵者!

以游骑兵为盾牌,在后路营造混乱,随后强行从右路突入,把自己逼入施展不开的小区域后再展开近战攻势;这是“Sapphire”对于对手战术的揣测,但炮火声并未停止,系统也未播报对手伤情,就意味着此刻他的判断有误,对手的注意力,难道并不在右路?

“啧,捉迷藏么?”趁着游骑兵换弹间隙,“Sapphire”一个侧滚避过扫射,躲回了立柱背后的射击死角,启动了预先安置在右路后门位置的脉冲电网:这种低功率的电磁脉冲类屏蔽武器虽无法对人体造成太大伤害,却是操控类电子机甲装备的克星,即便火力强悍如游骑兵,一旦接触脉冲电网也会立即短路。只要保证对手无法进入建筑内,便有充足的周旋余地和胜算。

可就在此时,系统表盘忽然“哔——”地一声发出警报:“50米范围内出现红名玩家,请速作准备。”“Sapphire”闻声大惊:45秒的“潜袭”时间早已过去,左路地雷没有引爆,右路和后路并无破绽,是怎么被潜入的?

虽然震惊,但“Sapphire”的战术反应绝非常人能及,在脑中闪过所有可能的突入路线后,他已然明白了对手的潜入路径。系统表盘显示对方已进入建筑内,“Sapphire”揉身纵跃扑入楼梯背后的阴影中,屏息凝神等待对方下楼进攻。

楼梯上传来“嘎吱”一声轻响,“Sapphire”手中枪已上膛,却听得“咚”的一声,从二楼扔下一件巴掌大小的物事。“Sapphire”下意识地往后一缩,眼前霎时一片白茫,是闪光弹!

宽疏的钢木混合结构的楼梯足以阻挡弹片,却挡不住闪光弹的瞬间致盲效果。此时听得楼梯上传来“咚咚”的皮靴声,“Sapphire”顾不上眼前金星乱闪,转出楼梯后方朝着二楼天花板方向便是一枪——瓦砾四溅,楼梯上方随即没了动静。

躲入楼梯背后的“Sapphire”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一眼系统表盘,楼梯上便又响起了沉重的皮靴声。顾不上思考“Sapphire”故技重施,却见一个人影迅速收回了刚踩上楼梯的左脚,将身一纵便躲出了散弹的攻击范围。

接连两次的攻击被闪避,令“Sapphire”有些冷静下来——几次三番使诈,对方的用意明显不是在虚耗他的弹药从而等待近身的机会。按照当下的装备对比,对方即便是进了建筑内部也占不了多大便宜,拖延时间虚耗攻击,不利的只会是对手自己……但是,为什么他现在的战术明显是在拖延……糟了!

判断出对手用意的“Sapphire”顾不上眼前重影还未消失,一个箭步从藏身处蹿出,作势要从右路窗户强行突破——密集的枪声没有给他机会,原本以为只是被当做盾牌使用的那台游骑兵并没有直接开进室内,而是恰恰在脉冲电网跟前停了下来,此刻用连绵不断的炮火封锁了右路的出路。

没等“Sapphire”回头,原本在外围把守的左后路的游骑兵不知何时也加入了战斗,一阵扫射后,后路方向的窗户也被全部打碎,再一次将“Sapphire”逼回了楼梯拐角。

在已经形成交叉火力的裙楼下层,再一次被逼入绝地的“Sapphire”已经彻底明白了对手的企图:他已然料到了自己会选择在下层伏击右路前来的游骑兵,也料到了自己必然会在这里储备有相当数量的装备以供僵持消耗。他所要的并不是颠覆这一劣势,而是将计就计,用对手囤积的弹药将对手送上西天。

“二次湮灭!”在子弹横飞的黑暗楼道内,“Sapphire”毫不犹豫地开了爆破师职业的保命技能:获得为时10分钟的强制消除自身目标时间!游骑兵的扫射因为失去目标而骤然停止,“Sapphire”扔掉散弹枪一把捡起狙击枪,藉由还在熊熊燃烧的火光寻找目标——位于射击死角的弹药箱上方的天花板一隅,果然有一只正在悄悄接近目标的“寄居蟹”式微型机器人,对手的赌注赫然就在那里!

“Sapphire”冷笑一声,端起狙击枪将瞄准镜内的十字线紧紧咬上了移动中的机器人,手指轻轻扣上扳机——

“咚当!”背后的楼梯上又传来两声闷响,“Sapphire”猛然后退枪口偏移,子弹擦着机器人的外壳打到了横梁上,紧接着接踵而来的爆炸声和雪亮白光完全剥夺了“Sapphire”的视听感觉。趁着这一档口“寄居蟹”落下天花板,稳稳掉在了弹药箱上,自动启开箱盖钻了进去。此时的“Sapphire”已经顾不上任何装备,趁着“二次湮灭”效果还未消失,他扔下枪埋头便朝着距离最近的后门方向狂奔出去……

巨大的轰鸣瞬间吞没了整座裙楼,刚刚冲出二楼廊桥缺口的陆平川被狂暴的冲击波掀飞出去,滚翻在左路踩中地雷的熄火游骑上,腹部与金属机甲直接撞击,猝然的剧痛瞬间吞没了他的意识……不知过了多久,陆平川才在内脏的剧烈疼痛中堪堪醒来,抬起昏花的双眼,打量身后的战场——

火焰还在燃烧,咫尺之外的左裙楼已被夷为平地,主楼和右楼也被波及,原本是天井的地方,已被横七竖八的瓦砾残垣淹没……因为爆炸引起的连锁反应,原本平整的街道两边多出了七八个地雷留下的弹坑。万幸的是自己倒在了游骑兵的机甲背后,大部分飞溅的弹片被游骑兵的装甲阻挡。机甲和墙体组成的小小空隙将他卡在半空,才使得他没有被这地底下的连环爆炸震碎内脏。

身前身后都是一片死寂,唯有耳机中断断续续的啸叫声应和着火焰吞噬残骸的“噼啪”声,搅得人头疼不已:

“……叽……恭喜……你、已完成……哔叽……【肃清敌军】任务……叽……请前往……镇长大厅……领取您……叽咿……”

胜了吗?

没有人回答。

陆平川扶着游骑兵站了起来,一手拔下耳机,茫然地审视着这个仿佛地狱般空旷而又死寂的世界。

恰在此时,沙漠中罕见的暴雨,夹带着刺骨的寒意劈头落下,砸碎了废墟中尚自挣扎的火光。

第1章、都市难民

三个月前。

陆平川醒来的时候,目光所及的便只有出租房内油漆斑驳的八平米天穹。

隔壁的客厅内又传来老式收音机“叽叽呀呀”的电流声,看来房东太太已经起来了。这个作息规律的老太太对声音极其敏感,有时胡蓓蓓晚归洗漱声大了些,都会被她一阵好说。可是偏偏这样一对兔子似的耳朵,却似乎对这嗡嗡恼人的电流声情有独钟,实在是令人哭笑不得。

陆平川揉着脑袋坐了起来,昨晚连夜赶了些个人作品重新发了简历,这会儿人还有些犯困。但想起这会儿自己的潦倒状态,陆平川还是使劲搓了把脸,穿上衣服开始进行一天的功课:打开笔记本电脑登陆邮箱,昨晚和前些日子里发出的大批求职信,依旧回音寥寥。陆平川忍不住苦笑一声——他好歹还算是个顶着名校头衔的高材生,只可惜研读的专业实在是缺乏竞争力——哲学。

陆平川,23岁,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城市蚁族,与女友胡蓓蓓、房东老太太各自蜗居于这座统共才六十多平米的三居室内,目前状态失业。

打开窗户透了透风,阳光对于所有人,都是那么全无吝啬。目力所及之处,无论是高楼广厦还是逼仄小楼,都在这温暖的光线中渐渐活泛起来。翻出唯一一套还比较像样的廉价西装,陆平川决定,今天还是去市中心的人才市场碰碰运气。

在收音机依依呀呀的伴奏声中,陆平川快速换衣洗漱,打理完毕,正准备出门时,房东老太太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拧巴着脸叫住了他:

“小陆啊,去找工作啊?”

“啊……是,正赶着去面试呢。”面对脾气阴晴不定的房东,陆平川不自觉地将系鞋带的动作加快了一些,这个老太太任何时候的语气,都会让对方感到矮人一截的不适感。

“别怪我啰嗦,这个月的房租你们还没付呢啊!等你媳妇回来,记得让她先交上。你说你个大男人,老让一姑娘家养活,也实在是不像个事儿吧?不是我老太婆爱管闲事儿,你说你都游手好闲快两个月了,外头找份差事真就这么难?心气儿高你也得看看你现在的处境是不是……”

“是是是,我会跟她说……”逃也似的穿上鞋关上房门,一溜小跑窜出狭窄的楼梯,待到了阳光底下,陆平川才缓过一口气来。房东太太便是这样一样得理不饶人的厉害角色,更可怕的是,她说的每一句话,他现在都无法反驳。

走在和暖的阳光里,陆平川一直在思索着自己是怎样走到了如此尴尬的境地。

虽然专业冷门,但好歹有着名校光环,自己也不是眼高手低非高薪名企不入的类型。在毕业季奔波折腾了一阵以后,他曾经也是有过一份不错的工作的。那是一家规模尚可的广告公司,职位是策划,陆平川在里面不咸不淡地待了八个月,然后就被扫地出门。

即便是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当时部门总监Jack的咆哮声似乎仍犹在耳畔——这个素来温和大度的上司,那天却是满面通红地朝着自己吼叫的。陆平川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关紧总监办公室的门,但似乎也没啥区别——Jack的音量足以覆盖整个楼层,告诉其他同事这里有个倒霉蛋正在接受暴风雨的洗礼。

“是谁给你的权力,让你把这样一份东西直接发给客户的?”整洁明净的办公室内,Jack正用手中的方案书将桌子抽的啪啪作响,“是谁给你的许可,啊?是谁让你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能力和资格擅自削减项目开支,还未经小组核查就发给客户?”

“可是,Jack……我只是觉得,这个方案……可以把我们的运营消耗降到最低……”陆平川想要解释,可是声音却低得仿佛蚊吟,这让他的说辞听起来非常没有说服力。

“呵呵,你小子行啊……”Jack被气得笑出了声,“运营消耗降到最低?你的账本儿倒是算得比活动部还快啊……没错,开支降低是好事,可是你知不知道你所谓的最优方案让客户削减了我们下半年一半的预算,让公司直接损失了近百万!还消耗最低……你小子是隔壁竞争对手派来的卧底吧?”

“不,不是,我、我真的……”陆平川努力辩解,他用了整整两周的时间来优化这份活动方案书,满以为会是他职业生涯中的第一个亮点,却没想到换来的会是这样一种结果,“我只是……想砍掉一些原来方案里没有实际价值的部分……即便没有这些内容,只要按照新的大纲和规划表来执行的话,被削减的经费一样可以完成运营目的……”

“闭嘴!你给我听好了,什么才是最优方案,不是你这种菜鸟有资格考虑的事情!”Jack将方案书摔在桌上,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陆平川的申辩,“那些你嘴里可以随随便便砍掉的细枝末节,正是公司的盈利点所在!你小子自作聪明把这么一份东西公之于众,今后还让我们怎么提预算?怎么竞标?啊?你不是能耐么?你特么倒是想办法替我们养活公司这几十号人啊!”

“我……我只是……真的……”Jack的暴怒令陆平川无言以对,在沉默中僵持了几秒后,Jack忽然叹了口气,在办公室内点了支烟,狠狠抽了一口后,用夹着烟的手指指了指门外:

“现在,收拾你的东西,出去!”

陆平川就这样毫无转寰地丢了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接下来的两个月里,虽然每天都有努力地投递简历和求职信,但因为专业和被辞退的履历在先,陆平川始终没能再找到一份合适的稳定工作。两人的日常开销只能靠着胡蓓蓓一人的收入维持,原本可以勉强凑合的生活水准,一下子就变得捉襟见肘起来。

想起胡蓓蓓,陆平川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涩——打开手机屏保查看邮箱,果不其然没有回信。自从上周末为了些许小事争执了几句后,胡蓓蓓已经有好几天没有主动搭理过他了。

两人是大一时便走到一起的校园情侣,即便在美女如云的文学院内,胡蓓蓓也是足以令人过目难忘的一道风景。大学时的陆平川也曾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不同于其他学霸那标签化的沉闷乏味,陆平川很擅长各种体育竞技。校园篮球赛和校际辩论赛上那矫健自信的身影,轻而易举地便撼动了包括胡蓓蓓在内的一众淑女芳心。郎才女貌,天造地设。那个七夕节,当胡蓓蓓在图书馆里羞涩地收下陆平川送上的水晶八音盒时,一切都显得那样自然契合。

可是,一旦走出了那片纯洁宁静的象牙塔,这份“契合”便于学生时代那份天真的自信一样,在接踵而来的现实问题面前,显得那么脆弱而可笑。

陆平川和胡蓓蓓都不是S市本地人,两人也曾下定决心,要一起在这座城市中开垦出一片小小的天地——可是信心毕竟抵不过现实,毕业还不到一年,胡蓓蓓就明显地憔悴了,原本红润光洁的脸颊因为作息失调和工作压力,变得萎黄干燥,时不时冒出的青春痘就跟房东太太的坏脾气一样,令她原本便疲于奔命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对于女友的辛劳和压力,陆平川一直是饱含歉疚与心疼的——奈何自毕业以后,胡蓓蓓的脾气也和容貌一样,渐渐变得刻薄焦躁,一点小小的不顺意霎时会把她变成一架火力值爆表的机关炮,各种委屈、责难、抱怨甚至辱骂,每每让置身火力下的陆平川感到体无完肤。

可是待冷静下来,扪心自问,陆平川却还是放不下这段坚持了四年多的感情。他们是彼此的初恋,拥有过太多美好欢乐的记忆。当夜深人静,思绪沉淀下来的时候,陆平川偶尔会幻想他们共同的未来——在这座城市扎下根,有一座小小的房子,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女,逢年过节可以带双方父母来看看这里的霓虹夜景……

这样的念头是他在这座冷酷城市中唯一的信仰。以至于有那么一两次,他去接胡蓓蓓下班时,远远看见她走出公司大楼,直接坐上了一辆白色的奥迪A6绝尘而去,他也选择了视而不见,独自回到暂住地准备饭菜,在房东太太的唠叨声与收音机依依呀呀的电波声中,等待她的归来。

她会回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带着这样的信仰,陆平川再一次走进了人才招聘市场,郑重其事地在每一个摊位前逗留,投递出一份又一份简历。

在嘈杂而又忙碌的人才市场里,半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陆平川带来的十几份简历已经全部发完,也在现场进行了几次初步面试,但终究因为专业不对口和工作经验不足的关系四处碰壁。在收获了一堆“等通知”后,陆平川再一次无奈地起身,准备打道回府。

出了人才市场不远就是个小型的农贸市场,有不少农民工正蹲在市场外举着牌子等待有人招工。为了省钱,陆平川的早餐就是两片压缩饼干,此刻早已饿得肚中高唱“空城计”,不得已只好在农贸市场里买了一张烙饼和一杯豆浆,也蹲在市场外大口吃了起来。

“哥们儿,接活不?”正吃着肩膀上忽然挨了一巴掌,陆平川险些没把嘴里的豆浆呛一地,抬起头只见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个圆胖的中年男人,穿着件皱巴巴的夹克,胳膊下挎着个鳄鱼皮包,看不出从事的是啥行业。

见有人搭话,陆平川赶紧站起身来,对方打量了一下他的身形,似乎满意地点点头,说:“小兄弟,我有批货今天进仓,可是物流和仓库两边都不肯帮忙理货。你帮我把那一车货都点完搬进仓库就行,工钱一天200,成不?”

折腾了半天居然也能撞上有人找零工!虽然是没啥技术含量的苦力活,但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有进账也总比没有的强。陆平川连忙答应着跟上了中年男子的脚步,走出农贸市场之时,倒是意外收获了不少农民工兄弟艳羡的眼神。

仓库距离市场倒是不远,在小跑了将近十来分钟后,陆平川终于看到了那座被随意堆放在仓库门口的货物“小山”——面对这座比他人还高一头,占地面积足足有十来平米的“小山”,陆平川沉默地咽了口唾沫,低下头挽起袖子,按照中年男子的指示将货物逐一分类,一箱箱扛进仓库内分别码放起来。

货箱内部都是些金属零件,分量死沉不说,分类还相当繁琐。里里外外跑了几十趟,陆平川此时已经成了个浑身滴水的“湿人”,每走一步都会在白色的水泥地上留下个依稀的汗脚印。咬着牙连拖带扛地将百来箱货物全部理清归位时,夕阳早已下山。中年男子满意地望了眼摆放整齐的仓库,递给陆平川一瓶可乐和200块钱,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华灯初上的时刻,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陆平川忽然觉着今天的这趟买卖很不划算:搬了一天的货,他身上的那套廉价西装和衬衫早已布满褶皱和尘土,有几处还被箱子磨出了毛边,看来多半是要报废了。而赚来的200块钱,恐怕是无法再重新置办起一身行头,来应付接下来的面试了。

虽然得不偿失,但在此刻,口袋里有些意外进账的感觉,还是让陆平川感到些许心情上的松释——好容易爬上了回程的公交车,车厢内居然还有空位。陆平川抑制不住一脸欣喜地大步跨了过去,一屁股坐下,两腿伸开,抬手将车窗拉开了一条细缝,享受着晚风拂面的惬意。

结果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坐在他身边的中年妇女顿时不乐意了——只见那名身材健硕的中年阿姨一挥手“啪”的一声关上窗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教训:“开什么窗?身上一股味儿顶风三里地,自己不讲卫生还想熏死人啊!”

车厢里传来一阵低低的窃笑,陆平川连忙把脚缩起来,整个人蜷成个大虾状,头都不敢多抬几下。所幸下一站那名中年妇女就下了车,陆平川眼角一瞥,发现她的座位上还遗留着一个塑料袋,刚想开口却想起了刚才的奚落,话到了嘴边又忍住了。

没系紧的塑料袋内,隐隐透出食物的香气,陆平川见没人注意,拿起袋子闻了闻,里面是一只金黄诱人的烤鸭。在确认了里面再没有别的值钱东西后,陆平川终于坦然地将袋口重新扎进,将烤鸭揣进怀内。

没有平白忍受的羞辱,却有平白落袋的烤鸭。虽然搞的一身脏,但总有些东西可以带回去跟胡蓓蓓交待。为了省钱,两人的饭桌上已经好久没见到像样的肉菜了,想着胡蓓蓓见到烤鸭时可能的种种表情,颠簸折腾了一天的陆平川心中,霎时充满了某种琐碎而温暖的情绪。

可是当他拎着烤鸭,哼着小调走到暂住地的房门口时,眼前的一幕却让他霎时惊呆了:狭窄阴暗的过道内,原本属于他的东西仿佛遭遇轰炸一般散落一地:从口杯到被褥,从衣服到证件,从相框、剃须刀到各种文件……靠近出租屋的半边走廊里简直就像是某个灾难片现场,而陆平川是唯一的主角,此刻正站在灾区中心茫然不知所措。

陆平川愣了半天总算反应过来,草草扫了几眼狼藉的杂物,大部分都在,唯独少了笔记本电脑和几样贵重的小家电。他跨过满地杂物,决定先敲开门问问情况。

门铃响起,一阵杀气腾腾的脚步声随即由远及近。房东太太那喝断桥头水倒流的尖细嗓门不知为何又高了八度,一口唾沫星喷得陆平川不由自主倒退半步:“骗子!瘪三!不要脸!你还有脸回来?还想接着白吃白住?一对儿狗男女双簧唱的倒是好啊!一个打马虎眼拖时间一个滑脚走人想赖我老太婆这点房租铜钿,你们还是不是人啊?有没有良心啊!”

“大姐,大姐你先别激动,房租不是说好了么?蓓蓓人呢,等她回来我就让她给您……”“还装什么大头蒜!你媳妇早跑不见了!不要脸啊,前几天她说家里有急事先问我退了押金说发了工资一起还我,今天就趁我买菜那会儿卷铺盖走人了!你们可是早说好的?她前脚先走,你稳住我今晚上就溜脚跟去?就为了赖掉这月的房租,你们俩也不嫌丢人呢啊!”

胡蓓蓓走了?

陆平川只感到脑袋里“嗡”的一声,顾不上房东的辱骂,他一把推开房门径直走向胡蓓蓓的房间——大门敞开,里面除了一些原配的家具和简易电器,的确已经被搬空了。他心有不甘地推开自己的房间,里面一样凌乱不堪,这个虽然简陋但毕竟居住了快一年的“家”里,再也没有丝毫两人曾经留下的气息。

陆平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机械地掏出手机,找出联系人,拨打——系统音提示对方已关机,再打,还是关机,再打……直到手机因为信号错误发出一连串的忙音,陆平川双眼直愣地转过头,抓住房东太太追问:“她几时走的?她一个人搬不了那么多东西,谁跟她一起走的?”

“好啊,没钱交房租,倒是有钱吃烤鸭啊!”拨电话的动作将手上挂着的烤鸭甩到了房东太太眼前,令她的愤怒不满进一步升级为行动力。她一边继续着喋喋不休的谩骂,一边猛力将陆平川往门外推去,“滚!滚出去!我不要再看到你们!马上滚!你们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马上统统给我滚出去!”

“大姐,大姐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知道她走了,大姐……”话虽如此,尚自心乱如麻的陆平川却根本想不出缘由来解释如今的状况。在房东歇斯底里的推搡中,他终于被轰出门外——脚跨出房门的一瞬间,房门在身后“砰”的一声重重甩上。陆平川看了眼地上的杂物,捶着门嘶声吼道:

“大姐!求你把电脑还给我!里面有我找工作的资料,还有蓓蓓的联系方式……求求你还给我,让我想办法去找她!”

“没了!卖了抵房租了!”房门里面甩出一连串细碎的咒骂,“赖房租还想要回电脑,呸!你们倒想得美,欺负我孤寡老太婆,杀千刀不得好死……”

几秒钟后,连这咒骂声也渐渐离他远去了。走廊上的声控灯忽闪一下后黯然熄灭,他孤独一人置身于满地疮痍的走廊里,再度成为灾难现场里唯一的主角和难民。

第2章、深夜邀请

一个小时后,陆平川终于拾捡干净了走廊上的个人物品——仓促的变卦使得他连一个像样的行囊都没法准备,无奈只能将一条薄被当做包裹布,将所有东西草草打成一个包袱,一路磕磕绊绊地背下了楼梯。

离开老楼前的最后一个电话,彻底破碎了陆平川的最后一丝妄想:他打给了胡蓓蓓所在公司的同事,对方告诉他,胡蓓蓓早在三天前就正式离职了。

楼外是万家灯火,楼内有他的全部家当。来时踌躇满志,去时形影相吊。陆平川站在明灭忽闪的声控灯下,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拖起行李,漫无目的地沿着马路向前行走,直到双腿的力量彻底耗尽,陆平川双膝一软,一跤扑在了马路边缘。一直挂在手上的烤鸭打翻了,冷掉的鸭子已然没了丝毫香气。可是陆平川却一屁股坐在了马路牙子上,抓起一条鸭腿,将脸埋在鸭肉里张口大嚼起来。

味蕾几乎丧失了功能,只是撕咬、吞咽,再撕咬、再吞咽……饥饿了许久的肠胃此刻代替理智控制了身体,顾不上行人的目光,陆平川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塞着肉,吃得满脸是油,满脸是泪。

“……是你?”正狼吞虎咽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精致的黑色高跟鞋,陆平川的眼神无意识地沿着高跟鞋往上瞟了瞟,又看到一双被黑色半透明丝袜包裹的纤细小腿……小腿的主人有一副好听的嗓音,只是口音略有些奇怪,“你是……陆平川先生?”

陆平川愣了愣,眼前的这双黑丝小腿的确是非常优美好看,但此时此刻,哪怕是天王老子下凡也无法阻止他把烤鸭就地解决的决心!满嘴的肉噎得他有些呼吸困难,但往嘴里塞肉的动作却毫无间断,此时的陆平川已然退化成了一头最痴愚的单细胞生物,除了进食噎死自己,别无他想。

“陆先生!”美腿的主人没被吓跑,反而顺势坐了下来,伸手按住了陆平川还在往嘴里一股脑塞肉的右手。进食被打断,陆平川总算抬头看了眼,然而这一眼足以让他停下了咀嚼——眼前的异国女子美得甩了胡蓓蓓几十条飞机跑道,而此刻她那双幽蓝的眸子正定定地注视着自己,眼神中甚至透出些许关切的神色。

“唔……咕噜……咳咳咳!”陆平川几乎是翻着白眼将嘴里的鸭肉咽了下去,粗鲁的吞咽给食道带来一阵钝痛,分分钟提醒他这不是在做梦。陆平川用袖子拭了拭满嘴的油腻,定了定神仔细打量了一回眼前的女子——银发、雪肤、穿着考究而妥帖,身上散发着高级香水若有若无的淡雅香味……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人,因为忘记这么一位雪雕玉琢般的美人,对于一个直男来说,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你……是谁?”好容易将嘴里的碎肉咽干净,陆平川不无尴尬地问道。

“抱歉,您的确还不认识我,可是我们一直都在找您。”美人莞尔一笑,动作自然地从随身公文包内掏出手绢,替陆平川擦了擦嘴角和手上的油渍,“您在迪文传媒公司任职期间所制作的活动方案非常令人惊讶,事后我们又去您的母校调阅了您的记录和论文……我们非常确信,您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那一类人。”

“等等……”虽然对方的中文说得流利且清晰,但陆平川仍然是听得一头雾水:迪文是他之前任职的公司名没错,可是后面这些溢美的评语……似乎怎么想都无法跟现在丧家犬一样的自己扯上关系,“那个……我觉得,您大概是认错人了……”

“请容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伊丽丝,是一家跨国游戏公司的总务经理,这是我的名片。”美人依旧自说自话地递上名片,慌得陆平川连忙将手在破西装上蹭了好几下才堪堪接过:“伊丽丝小姐……您大概真的是认错人了吧?我没有应聘过什么游戏公司,以前也没接过任何游戏相关的项目。”

“《论先秦诸子百家的思想实用性及其在现代社会人文发展问题中的结合应用》,如果这是您的毕业论文标题,我就没有找错对象。”伊丽丝嫣然一笑,陆平川只感到脸上发烫——街边经过的路人此刻都在诧异地望着这对男女——在昏黄的路灯下面,一条薄被单外散落着一地杂物,而他们邋遢潦倒的主人身边却坐着一位高雅脱俗的女子,这样的场景组合简直可以直接挂牌上演荒诞剧。

“是我写的,可是……”陆平川感到自己的大脑回路似乎有些不够用——论文的确是他写的,可当时导师给出的评语却是“过于空泛,夸夸其谈”,分数也仅是刚刚过线而已。而那个策划方案,根本没可能得到执行,也不会对第三方公布,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又是如何会对他这个无名小卒产生兴趣的?

“我们刚从您的暂住地那边过来,房东说您已经搬走了,没想到可以在这里遇见您,真是太幸运了……虽然这么晚有些唐突,不过您方便换个地方详细聊一下么?”伊丽丝起身拍了拍裙角,指了指停在马路对面的那辆银色的阿斯顿马丁跑车,“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换个更加舒适的环境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住的酒店就在这附近。”

“啊?可是……这时候……”没等陆平川反应过来,对方已经一手提起他身后散开的包袱皮,另一手挽起他的胳膊,将他拉向跑车:“不会占用您很多时间的,但我想您不会愿意错过一次改变人生轨迹的机会!我以我个人的名义建议您,不要拒绝!”

当车停在距离出租房足有五个街区以外的一座五星级度假酒店门口时,陆平川感到自己有些眩晕。伊丽丝将车停在酒店门口,驾轻就熟地将钥匙交给迎门侍者,带着他步入观光电梯,直上酒店最顶层的全景套房。出乎意料的,她竟然还带着女佣和管家!甫一进门便有人接过外套,递上替换衣裤,示意陆平川跟着他进入那间有内外分隔的浴室兼衣帽间换洗时,陆平川真的以为自己是误入了哪个女频作者的YY脑洞——所不同的只是主角性转了。

“别误会,只是换个衣服而已。”看着一脸震惊的陆平川,伊丽丝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只是觉得换上一身清爽衣服比较有利于我们接下来的洽谈。您是我老板钦定的重点挖掘对象,您在这里的所有花销都会由公司买单,所以不必客气,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跟我说,只要您觉得舒适就行。”

“啊……啊?哦……”不知所谓地答应着,陆平川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跟着管家走进浴室。那名和善的异国老人用英语简单指点了一下浴室用具后就转身出去了,剩下陆平川一个人望着镜子里那个穿着劣质西装,皮鞋已经裂开了帮的身影,再一次狠狠掐了下自己的手臂。

“疼疼疼……”“Sir,What’sworry?”一不小心劲儿使大了,陆平川刚刚喊了下疼,隔间外便传来老管家关切的询问。陆平川连忙喊着没事儿,再不敢造次,老老实实洗完澡换上伊丽丝准备的衣服鞋袜。望着镜子里那个与几分钟之前判若两人的影子,陆平川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与诧异——自己究竟何德何能,能让一家似乎实力不俗的跨国公司如此重视,派出这么个美女一对一拉拢,就连衣服和鞋的尺码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这不是很帅么?”跟着管家亦步亦趋地走出衣帽间,伊丽丝已经换了身较为舒适的便装连衣裙,倚坐在罗马式单人沙发上饶有兴味地盯着陆平川。见对方的脸色霎时更加局促,伊丽丝也未继续开玩笑,伸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您还没有用过晚餐吧,刚才看您好像很饿的样子,要不要叫酒店送些什么吃的上来?”

“不用不用,我不饿,真的不饿。”回想起刚才街边的一幕,陆平川实在没有勇气再一次在伊丽丝面前进食。对方也不勉强,吩咐管家泡上茶后便将手中的一打资料递给了陆平川:“这是公司正在筹备中的项目介绍,您可以先浏览一下,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随时问我。”

接过那一叠并不厚的打印纸,陆平川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稳定住心神,开始查看文件——伊丽丝口中的公司名为“黑羊”,是一家致力于成人向脑力开发的跨国游戏公司,总部设在美国,在南美、欧洲、大洋洲等地也有分公司。而他们此番正在中国大陆地区招募玩家并进行筹备中的,则是一款名为《猎食法则》的真人竞技类游戏。

资料中的信息简明扼要——为了开发潜力巨大的亚洲市场,这家已经成功推出过三代拟真战斗游戏的制作公司,正在中国境内招募有能力的全职玩家担任内测测试员。玩家需要前往一处与外界隔离的拟真场景内,帮助游戏公司完成全部环节的测试。期间可以退出,但待的越久,报酬也相应越高。全部通关的玩家可以获得总计100万美金的奖金,而第一个全部通关的玩家则可赢取整整三百万美元!

资料中的奖金数额是用阿拉伯数字填写的,陆平川数了好几遍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伊丽丝看出了他的疑惑,凑上前补充道:“条件的确是有些苛刻,不过为了表达我们向中国玩家诚意招募的意向,也为了让玩家能提前打理好私人生活,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游戏当中,我们会根据每个玩家的不同评级提供不同数额的定金——您的定金支取额度是最高的一万美金,这是按照今天的汇率兑换的人民币,请您清点一下。”

“等……等等!”当打开伊丽丝递过来的两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时,陆平川终于连表面上的平静也绷不住了,“我……我还没同意要参加你们的内测!我想……你们大概还是搞错了什么……虽然在大学里也玩过游戏,但我从来不是什么高手,更别提职业玩家了!而且,更何况……跨国隔离内测什么的……这种事情……”

“很抱歉,仓促之间让您决定是有些唐突了,请您谅解。”伊丽丝从自己的公文包内拿出手提电脑,纤长手指熟稔地在谷歌搜索栏内敲下一串字符,“这是我们公司的美洲官网,您也可以到twitter或者facebook上搜索一下之前三代游戏的内测玩家的分享。48小时后,我会再跟您确认是否签约,至于定金,请您先收下——您是我们开发总监钦定的重点招募对象之一,这仅代表我与公司对您的诚挚邀请。”

伊丽丝的表情和语气都相当郑重,令人难以拒绝。陆平川看了眼茶几上的信封,又看了眼对面得体而亲切的美人,好容易才将快要冲出口的话语压抑回去:“对不起,可以让我再看一下合同吗?方便的话……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当然没问题。”伊丽丝莞尔一笑,身后的管家随即将陆平川引进客房。关上门后,陆平川抓起合同逐字逐句开始细究起来——文本分为中英双语,一式两份,在确定了所有内容的确是跟游戏相关,并没有掺杂诸如“器官”、“走私”、“间谍”等敏感词后,陆平川闭上眼深呼吸了几次,推开了通往客厅的门:

“我决定了,加入内测。”面对伊丽丝询问的眼神,陆平川尽可能平静地回复道。

“欢迎您加入‘黑羊’!”措手不及之间,伊丽丝已经站起身来,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那扑面而来的淡雅香水味令陆平川再次头脑当机。所幸伊丽丝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充分表达了喜悦之情后,她拍了拍陆平川的肩膀,将已经盖有公司印戳和个人签名的合同递给对方:

“48小时内,我们会代为办妥您的通关文件和出行设备。在这期间您可以自由行动,去解决一些您的私人问题……不过您似乎并没有落脚点的样子,需要我们再为您另开一个房间么?”

“不用了,请送我回一趟刚才碰面的地方,我有些私人事务需要处理一下。”瞄了眼对面装饰镜中,已与几个小时前天壤之别的自己,陆平川稳了稳心神,决定回到熟悉的环境让自己彻底冷静一下,而且,他也并不喜欢被驱赶出门的结果。

“当然可以!”伊丽丝转身走进衣帽间,没几分钟便又是一身干练清爽的职业装形象靓丽登场,“已经让酒店把车停在楼下了,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无所不能的魔法师!如是在心中感叹着,陆平川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试图跟上她轻快如风的身影。

待回到那片熟悉的老旧街区时已是拂晓时分,天边最后一缕淡薄的暮色正在东方渐浓的象牙白面前节节败退,黯然消逝。伊丽丝打开车门,目送着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的陆平川拎起铺盖卷儿,向尚自寂静的小楼走去,忽然道:

“陆先生。”

“嗯?”陆平川闻声回头,见伊丽丝俏皮地眨了眨眼,仿佛老友一般打趣道:“真是个美妙的夜晚,不是么?”

美妙吗?

当然!

怀揣着与昨晚截然不同的心境与底气,陆平川大步走上楼梯,敲响了房东的大门。

“谁啊,那么早……”门里响起了耳熟能详的收音机电流声和房东不满的叨咕,随即打开了一条缝隙,一见是陆平川,房东二话不说作势就要关门。陆平川见状连忙抢上一步卡住门缝:“大姐,别忙关门,我是来交房租的!”

这话真是比阿里巴巴的芝麻开门还管用,房东当即松了手,上下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皱巴巴的瘪嘴中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钱呢?”

“这呢……这是欠你的两千块房租,我再加一千,就多住两天,两天后我就搬到我朋友那去,这两天有些急事要处理,还是这边的环境熟悉些。”陆平川掏出一叠纸币交给房东,老太太接过钱,当面过了数,又对着阳光验了几回,末了才换上一张包子褶似的笑脸:“小陆啊,你别怪大姐昨天心狠啊。现在世道上坏人多日子难过,你们小年轻还有机会出去闯闯,我个老太婆就只能靠这套房子养老送终……”

“大姐,”这一次陆平川没有任由她一直说下去,“我电脑呢?”

“哦哦,在呢!就放在你原来房间里,我还没动过,用不来。”没顾上房东比翻书还快的变脸,陆平川提着行李三两步跨进房间,路过胡蓓蓓的房间时朝里瞄了一眼——里面仍旧空空如也,看来这段时间里她并没有回来过。

至于此时她去了哪里,跟谁在一起,为什么离开,陆平川已经再没有深究的兴趣了。昨夜的奇遇给了他太多急于求证的问题,也给了他太多的兴奋和期待。找到电脑连上网线,陆平川十指并用地开始翻墙搜索——查找“黑羊”公司的相关内容并不费力,facebook和twitter上各有数百条来自世界各地的前几代游戏内测玩家的留言和图文信息,大量晒出的奖金支票证明伊丽丝的确所言非虚。

两个小时的帖子浏览下来,陆平川对黑羊公司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这确实是一家财力雄厚的跨国游戏公司,截止到去年为止,他们已经在美洲、北非等地完成了三次游戏内测,依据玩家们晒出的信息和奖金,也再一次验证了合同的相关内容信息。陆平川又登陆了伊丽丝透露过的北美官网,偌大的中英双语平面广告显示,他们的确正在中国大陆地区招募第四代游戏的内测玩家。

从官网上下载了几个体验式的小游戏和资料片,陆平川兀自感受了一把大型制作公司的逼真特效与堪比大片的视觉享受。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他仍然意犹未尽,直到肠胃发出了久违的抗议,才悻悻合上电脑,起身出门觅食。

整理行囊的时候,陆平川不期然又碰到了新外套口袋里的两个大信封——里面剩下的厚厚一摞人民币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这一次,自己真的是被幸运之神光顾了。

接下来的一天半时间,忽然就变得异常漫长——期间陆平川给家中父母打了通电话,说自己找到了一份收入颇丰的工作,可是需要被派往海外培训一段时间。父母虽然担忧,但也鞭长莫及,只能殷殷叮嘱几句后挂了电话。沟通过后,陆平川转身去了趟银行,给父母汇去了三万元……剩下的那些冗长而琐碎的分分秒秒,陆平川都用在研究黑羊公司历届的游戏模式上——最高300万美金的奖金诱惑近在眼前,他开始认真考虑该如何赢取这一份人生最大的礼物了。

时间紧走慢赶,终于到了与伊丽丝约定的报到日子——当陆平川提着大包小包来到楼道口时,那辆银白色宛若王座般耀眼的阿斯顿马丁已经停在了楼门外。伊丽丝亲自坐在驾驶室内,见他到来,亲切地招呼、迎接、帮开车门……陆平川刻意不去理会街坊们投来的热辣目光和窃窃私语,他自顾自地放下行李,坐上副驾驶位,享受着伊丽丝无微不至的服务,感受着车内清新的香氛将自己与窗外的灰头土脸隔离,四轮驱动,绝尘而去。

阳光依旧灿烂,风景这边独好!

“你现在感觉怎样?”当银色跑车在街道上疾驰,伊丽丝忽然微微转头,眼神别有深意地望着她那已经忘乎所以的乘客。

“爽!”打开车窗,面对着扑面而来的清冽晨风,陆平川仰起头闭上眼,如是答道。

第3章、训练营

“都给我站直了你们这群饭桶!你们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临走时还能带回一大笔钱的童子军夏令营吗?就凭你们现在这些弱爆了的小鸡胳膊,派你们去内测还不如赶一群驴子上阵更有看头!”

酷日当头的沙漠边缘,黑人教官那粗鲁而别扭的中文口音一次次回荡在起伏的沙丘之间。数百名内测志愿者被分成了20多个方阵,每个方阵都配备了一名雇佣兵出身的教官作为体能训练指导和日常管理员。在刚刚揭幕的第四代《猎食法则》内测训练营中,众多之前毫无基础的玩家们正在经受着体能和技术的双重考验。

这里是靠近撒哈拉沙漠北边的一个荒芜小镇,即便是在最适宜的季节,这里白天的气温也能达到摄氏40度以上。每天上午两个多小时的耐热训练,让营员们脚下的沙砾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最后凝结成一片雪白的盐霜。待营员们结束训练,当地的牧民们会把山羊赶到训练场边,让山羊舔食地上的盐渍。每当此时,累成狗的营员们都会不约而同地定定注视着那些悠闲的山羊,眼神中透露出的绝不仅仅是对烤全羊的向往与垂涎。

游戏宣传中所强调的“全景拟真”所言非虚,在进行了短暂的集结动员后,陆平川就和另外526名内测志愿者一起,被专机带到了这座偏僻荒凉的沙漠小镇中。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大概没有人会相信这片被泥墙和骆驼包围的镇子里,会有这样一座设施完备,功能先进堪比军事基地的大型训练营。

然而初入其中的感叹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定量供水、军事化管理、严酷环境和教官们的粗暴言行便给了这群都市男女一连串下马威。训练营开课不到一周,就有不下30人主动退出——这其中还不算晚上忘了撒驱虫粉被沙漠毒蛇咬了后紧急送医的。

此时此刻,陆平川也跟其他留下来的人一样,手举足有25kg重的装备包,一动不动地矗立在毒辣的阳光下。早上刚换的迷彩外套,现在里里外外已经沾满了沙砾和盐渍,摩擦着皮肤非常难受。在过去的十天里,所有留下来的营员都能感受到一场从外而内的蜕变正在自己身上悄悄进行——昨晚走出浴室时瞟了眼镜子,那黝黑坚硬的脸部轮廓和初成型的胸腹肌肉线条,差点让陆平川没敢认出自己。

“操,就凭练出来的这一身腱子肉,来这一趟也值了!”此刻陆平川的右侧,一个个头稍矮的圆脸青年正咬着牙如是感慨。他的话随即引来身后队友的反驳:“小李子瞧你这点儿出息!打了两发BB弹练出俩小鸡胳膊就乐得找不着北了!想走赶紧滚蛋,别来跟爷抢那300万!”

“我去,南哥你至于吗?真进了内测谁怕谁啊……”“走不走都无所谓,凭小李子这双罗圈腿,再给装俩马达他也冲不上冠军。”圆脸青年正待反驳,他右边的队友却抢先发了话,逗得周围几人都忍不住憋气窃笑,肩头抖成一片。圆脸青年涨红了脸,忍不住小声骂道:“猪腰子就你好看!老子多看你两眼都觉得滋阴壮阳了呢!”

众人肩头又是一阵狂抖,直到后排传来“教官过来了”的提醒,几人才悻悻收声。陆平川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腕,感到心中稍有些轻松——在这片枯燥乏味的沙漠里,有这么几个爱说俏皮话的弟兄,真是老天爷对自己的莫大恩赐。

以上三人,都是陆平川在训练营内的室友,分别名为李文杰,司徒南,朱耀明。

训练营除了以班为常规活动单位外,大多数的私人时间里,营员们都会自觉以“宿舍”形式结成小团体自由活动。陆平川与李文杰、司徒南、朱耀明正是一个寝室的舍友,短短十天,几个来自天南海北的同龄人已经结成了莫逆之交,令原本难捱的训练营生活增色不少。

在结束了两个小时的耐热训练后,所有营员分头前往食堂领取各自的午餐。借着午餐时的放松时间,陆平川的三名室友又接着打起了嘴仗——李文杰被司徒南朱耀明两人一搭一档联合嘲讽,气得一张圆脸都涨成了猪肝色。见小家伙有些动真火,陆平川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也别老拿文杰来寻开心,大家能凑到一起也不容易,奖金这事儿也说不定,万一真让小李子撞了头彩,现在搞好关系将来也好说话不是。”

“就是就是,陆哥说得对!这会儿谁知道谁啊?指不定游戏里晃一圈儿出来我就是李百万了,到时候你们来抱大腿爷还不稀得正眼看你们呢!”刚刚还被气得冒烟的李文杰一听陆平川帮腔。立马便又得瑟了起来。四人中数李文杰年纪最小,今年刚满19岁,言行举止中还带着一股子掩饰不住的孩子气,训练时另外三人其实都对他颇为照顾,当然也因为他喜怒都形于色的单纯脾气,三人平时也都没少逗他。

“这话不作兴啊老陆,这小子平日里也没少消遣咱哥俩,那时候可没见你替我们主持过公道!”坐在陆平川对面的朱耀明闻言忽然收敛笑容质问道,这个来自中国南方的黑瘦汉子为人扎实干练,待人热情,只因为下巴略有些地包天,初来咋到就得了个“猪腰子”的诨名,每每听人叫起都有些不忿。

“诶诶,这你就不懂了吧?兄弟兄弟,食则同器寝则同床。你看小李子自打进了营以后那股子殷勤劲儿,整天陆哥长陆哥短的,鞍前马后就差没给暖被窝了。这老陆的心也是肉长的不能装看不见吧?你说人能不心疼吗?咱们哥俩能比吗?你先天不足我昨日黄花,哪有小李子这小鲜肉来得有竞争力嘛~”与朱耀明坐在一起的司徒南慢条斯理道。他在四人中年纪最长,说话做事却多不靠谱,偶尔还有些文艺青年做派,一来二去便有了“散仙南”的雅号——偏生事主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散仙南老子曰你先人!咳咳咳……”刚顺完毛的李文杰一听这话又炸了,含着口饭没来得及咽下就想回骂,结果却把自己呛得连连咳嗽,瞪着眼指着司徒南说不出一句整话。见这架势三人只好先拍背递水一阵哄,没想到这娃毫不领情,缓过气来第一句话就是指着司徒南鼻子道:“今晚模拟仓!决斗!输的人得站在这食堂中间管赢的叫爸爸!”

“呵呵,好啊,你这儿子我还就要定了!”司徒南大笑应允,但随即转头向陆平川补充道,“一对一,三局两胜,不许组队不许换人上,老陆你可不准插手啊!”

三人对于陆平川难以言喻的敬畏情绪,是有原因的。

相比上午严酷的体能训练,下午在室内进行的理论课和场景模拟训练对于营员们来说则喜闻乐见的多。剩下的400多人被分成了25个班,每班配备一名理论导师和五名器材教练,需要在每天下午完成一小时的游戏相关理论知识学习,以及三小时的战术、打靶、拟真战斗、技术训练等等课程。相比上午训练时间的枯燥乏味,这三小时的充实内容足以让所有营员都为之热血沸腾。

除了拟真战斗外,让陆平川所在的第七班营员们更为期待的,就是他们的理论课导师了——出乎陆平川的意料,伊丽丝竟然也会光临这座荒芜小镇,而且还担任了他们班的理论导师。

“真是巧合呢。”回忆起第一天开课时,一身戎装的伊丽丝在一片口哨声中落落大方地与自己打了招呼,陆平川依然有些控制不住地脸红。即便是在授课期间,伊丽丝也从未向其他营员避讳过对陆平川的青睐和照顾。“特殊招募”这一身份不胫而走,久而久之,在整个七班中,陆平川获得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地位。有人青眼有加有人保持怀疑,但并不妨碍所有人都将他视为未来游戏中最大的竞争对手。

对于这些议论和猜想,陆平川原本是有些不安的,但随着这一印象在营员群体中的不断加深,他自己偶尔也会莫名觉得,自己应该的确是有些过人之处。毕竟名校出身,陆平川的理论素养确实优于大部分营员,而对于自己竟然能捱过残酷的体能训练这件事,也给了陆平川以莫大的信心。

“我们先来回顾一下昨天讲过的内容,谁来回答一下《猎食法则》游戏设定中,四大基础职业分别是什么?”即便是身着一身迷彩军装,伊丽丝看起来仍然是如此精致夺目。她自动忽略了讲台下一群汉子们争先恐后举起的臂膊,转头对陆平川道,“陆先生,可以请你来回答一下么?”

“呃……分别是狙击手、搏击手、赛车手和医务官。”陆平川闻言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以尽可能平静的态度回避着周围的目光和伊丽丝那双湖水般深邃的蓝眼,“……回答完毕。”

“它们的职业特点分别是什么?”伊丽丝似乎没有轻易放过他的打算。

“狙击手擅长远程和陷阱式打击;搏击手擅长潜入和近战;赛车手适合移动战和游击战;医务官是辅助型职业,受到游戏规则的特别保护。”陆平川一板一眼道。

“很好,能否再为我们阐述一下这四大职业的转职分支职业及其特征?”

“狙击手可转职为机枪手和爆破师,前者在输出范围和攻击力上更胜一筹,后者能够使用绝大多数的陷阱式器械,组合出变化最丰富的攻击层次;搏击手可转职为杀手和装甲师,前者在潜伏和偷袭上进一步增强,后者可配备仿生机甲等重型近战装备,防御力最高;赛车手可转职为游击侠和重甲驭手,前者为高敏捷高速度中程输出;后者可使用重型移动火力装备,攻击力全职业最高;医务官可转职为白色屠夫和红衣天使,前者为生化武器范围攻击型职业,不再受到规则保护,后者为专职治疗……”

“非常好!请坐。”在陆平川洋洋洒洒背完了一整段理论知识点后,伊丽丝毫不掩饰的褒奖与欣赏之情令在座的其他营员对他艳羡不已。感觉到自己脸上的飞红已经蔓延到了耳根,陆平川忙不迭坐下将头埋进书本,可刚一坐下,背后便挨了司徒南一肘子,随即传来他极富个人特色的猥琐笑声:

“嘿嘿,老陆你行啊!好不好洋马这一口?没兴趣的替哥们要个电话,回头送你十八个蹄髈当谢礼!”

“别闹,上课呢。”陆平川不无尴尬地转回头去。对于平淡萧条了二十多年的他来说,如此受人重视的人生,还是有些难以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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